第二天见到张杨时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谈昨晚的事情。

张杨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过于离谱，而沈月则是觉得有些丢人。自己这两瓶就倒的酒量，说出去别人都会笑话。

吃过午饭后，张杨主动提出想要陪他一起去摆摊，而沈月的父母虽然有些过意不去，但张杨以闲着也是闲着为由堵了过去。最后无奈之下，沈国安只能叮嘱沈月出点人工费给他，这才稍微心安一点。

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，以及那一辆辆驶过的轿车，沈月不禁有些羡慕。

见他盯着人家车子看，张杨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这两天我还能陪着你，过几天就要走了。”

“啊？你去哪儿啊？”

“考驾照啊，家里已经报名了，这两天手机上刷题呢，周末就去考科目一了。”

沈月看了他一眼，有些酸酸道：“那预祝你成功！”

他家里没有钱买车，那自然不用提考驾照的事情了，光是报名费用就得大几千，他摆摊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挣回来。

虽然母亲没跟他说，但经常看到她拿药回来，虽说父母还有些小金库，也经不起这么折腾。

“嘿，那必须的，咱们毕业生什么本事没有，记忆力就是好！”

张杨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，所以很快绕开了话题，跟他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起来。

七月的下午，阳光实在是太好了，大部分人都躲在家里不出来，就连摊位上也没几个人，都等着晚上过来抢生意。

“对了，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名？”

“通知书上写着9月10号，那就稍微晚点再过去吧，也可以多帮帮家里的忙。”

张杨点点头，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，情不自禁偏过了脑袋。

不过忍了几个小时的他，终于还是偷偷问出了心里的疑问。

“沈月，问你个事，你别生气啊！”

“说吧！”

“那个，你里面到底穿的什么啊？”

听到这话，沈月神色一僵，低头瞥了一眼，随后若无其事道：“打底衫，我节俭你知道吧，已经烂得快成布条子了，舍不得丢。”

这话张杨显然不信，但见沈月不说，他也没辙。

没过一会儿，沈月的肚子又开始抽疼，他皱着眉捂着肚子，跟张杨招呼了一声，自己一个人去了厕所。

这下张杨的怀疑更深了，看着他的背影，眉头皱成了井字。

“你好，这个木头手串怎么卖？”

张杨连忙转过头，看到一个大妈在看着货品，他连忙堆着笑脸道：“阿姨您真识货啊，这是鸡翅木的手串，外面都要卖到50多呢，你要喜欢的话，一口价20，我给你！”

“咦，可拉倒吧，我看网上都是9.9包邮。”

“那都是假货啊，咱们家……诶，阿姨，您别走啊，真不考虑啊，18行不行……”

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，发现沈月也踱步到了摊位前。

“沈月啊，现在生意不好做啊，那些直播间都是各种低价引流，搞得现在的人精得很！”

直播，低价引流？

沈月一知半解，自己高中毕业家里才买了手机，但直播是不怎么看的，顶多看看视频，闲余时间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帮忙，倒不知道什么意思。

“沈月，要不我们自己也直播带货吧？”

“不了，我也不懂……更何况，人家主播肯定要好看吧，就我这样，谁看啊……”

“谁说的！”张杨眉头一挑，略带兴奋道，“我跟你讲，你底子绝对很好，再加上化妆和美颜，人家绝对以为你是个大美女，那人气不蹭蹭往上涨……”

“张杨！”沈月的音调陡然拔高，略带颤抖，让他都愣住了，“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！”

看着沈月气的发抖，小脸涨得通红，张杨只觉得失言，随后略带歉意道：“对不起啊。”

沈月低下了头，那一瞬间的恐慌，让他对自己的身体更加厌恶。但他也知道张杨只是想打趣他一番，人家平时那么照顾自己，这么热的天还陪自己出来摆摊，自己居然这个语气跟他说话，真的是有些过分。

想到这儿，他抬起头，看着张杨轻声说了句：“该道歉的是我，我不该这样跟你说话的。”

“没事！”张杨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以前班上同学都这样笑话你，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也背叛了革命，加入了反动派的阵营了。”

沈月被一下子逗乐了，心中的恐慌也慢慢平复下来，看了看实在没人，他站起来身来：“走吧，请你去喝水，晚上再过来吧！”

“得嘞！”

有了张杨的陪伴，原本有些枯燥的摆摊生活充满了乐趣，但没过两天，张杨就去考试了。由于想在假期内拿到驾照，他的时间也很赶，每天基本上都去驾校练习。

八月下旬，结束了一天工作的沈月跟父亲收拾好摊位。父亲让他看着点三轮车，自己先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，而沈月也听话的坐在车上。

从口袋中掏出折痕严重的录取通知书，他心中充满了激动。

再过十多天，自己就要去首都上大学了，而且还是如此好的本科，要不是家里经济确实不太好，他还想着继续读研。

现在的本科生太多了，就业压力也大，没点水平或者高学历，还真难脱颖而出。

这内卷的社会啊，像自己这种平民老百姓，真难出头。

他左手轻捏着纸张，忍不住回头看向超市门口的父亲，这个走路跛脚的男人，为了这个家，实在付出了太多，其实他原本想当律师，出来后为自己的父亲抱不平……

就在这时，一阵大风刮来，他手中的纸一时没拿稳，随风飞到了马路上。

虽然现在都实时联网，只要身份信息对的上，就可以报名，没必要非带着录取通知书。但这张纸，承载了他的梦想与希望，他连忙从车上跳下，跑向了马路。

本该寂静的街道上，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几声轰鸣。

沈月看到车灯从不远方飞速靠近，立刻加快了脚步，想去捡起近在咫尺的通知书，可就在这时，肚子突然再次疼了起来，而且比以往更加严重。

他疼得弯下了腰，冷汗都流了出来，而那位半夜炸街的骑手，显然是没料到突然出现的少年会停在马路中间，直接猛捏刹车，但还是撞上了他！

不知是车头还是保险杠擦到了沈月的下半身，他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，随后身子也被强大的惯性甩飞出去，直接昏迷了过去。

摩托车在地上摩擦了数十米远，骑手翻滚了好几圈，不过他保护措施做的很好，在围观的众人围过来时，居然已经爬了起来。

当看到被自己撞倒的少年，下半身流出嫣红的鲜血后，他头盔下的脸顿时吓得惨白。

“小月！”

沈国安自然也被刺耳的刹车和碰撞声吸引到了，可没想到事故发生的一方居然是自己的儿子！

看着发呆站在那里的骑手，以及生死不明的儿子，他脑海中一阵晕眩，随后连忙跑了过去。

沈月躺在地上，下半身惨不忍睹，但幸好还有呼吸，那就代表着有救！

他连忙拿出手机，拨打了120。

“大叔……我不会跑的，我，我会负责到底的！”

骑手摘下了头盔，里面是一张年轻的面孔，但沈国安此时无心搭理他，只是慌乱地向接线员汇报着地址。

挂断电话后，他看了男人一眼，听着围观的人已经拨打了报警电话，遂咬着牙道。

“你留着跟警察说去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