含章殿。

对却衍的到来，顺妃毫不意外，施施然行礼问安，却衍面无异色，弯腰将人扶了起来：“没有外人，不必多礼。”

顺妃含羞带怯的一笑：“礼不可废……皇上怎么忽然来了？”

却衍摩挲了一下袖子里的荷包，声音清润温和：“你昨天受了委屈，朕难免要多惦记几分，只是……”

他话锋忽然一转：“朕政务繁忙，很希望后宫太平一些，顺妃，你说呢？”

顺妃像是被这句话刺伤了，略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：“皇上说的是，后宫还是要以和为贵的……藤萝，快上茶，要山泉水泡的太平猴魁。”

却衍微微一顿，眼神探究起来：“顺妃真是心细如发，连朕喜欢什么水什么茶都知道。”

顺妃含羞带怯的笑起来，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却衍这话里韵含着的警惕：“臣妾素来愚钝，若不是师久久姑姑提醒，臣妾怕是怎么都不会知道的。”

却衍神情一顿：“你说谁？师久久？”

“是啊，昨天来的时候闲聊了两句。”

藤萝端了茶来，适时接了话茬：“皇上不知道，师久久姑姑可有趣了，竟还说知道这些就能得宠……”

“住口！”顺妃呵斥一声，“胡说八道什么？师久久姑姑不过是个玩笑话，你还当真了？竟拿到皇上跟前来说嘴。”

藤萝连忙闭嘴，可却衍的脸色还是沉了下去。

顺妃正打算找补两句，就见他忽然一抬手，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，顶好的太平猴魁泼了一桌子。

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流声，主仆两人都跪了下去。

却衍这才开口，语气不算严厉，却透着凉意：“朕刚刚才说了希望后宫太平些，你就要生事是吗？一唱一和的，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
顺妃被他吓得颤了颤，可片刻后她一咬牙，竟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，仰头朝却衍直视了过去：“臣妾知道皇上会生气，可有句话臣妾不得不说……师久久姑姑心思太多了，留她在您身边不合适……”

却衍此来就知道她会提起师久久，丝毫不意外，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：“心思多？”

他轻笑一声，姿态里是看戏的闲适：“她心思多朕又不是今天才知道，怎么，算计你了？”

顺妃用力摇头：“若是算计臣妾，臣妾绝不敢来烦扰皇上，是师久久姑姑她……”

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，犹犹豫豫的不肯开口，直到却衍不耐烦的看过来，她才再次开口：“是师久久姑姑来寻臣妾，说要助臣妾得宠，还将皇上的喜好一一告知……”

却衍猛地一顿，刚才的好整以暇瞬间不见了影子。

“你说什么？师久久说要助你得宠？”

顺妃磕了个头：“臣妾不敢隐瞒皇上，师久久姑姑的确这么说的，臣妾当时也的确心动过，也知道这样的人对我有利，可王家世代忠良，臣妾不能因一己之私就纵容这样的人留在您身边，所以哪怕明知道皇上您会生气，臣妾也还是直言了。”

她说的情真意切，可却衍脸上却毫无动容，眼底甚至隐隐泛起杀气：“她当真这么说了？”

顺妃伏在地上：“臣妾绝无虚言，为了不得罪师久久姑姑，臣妾还赏了她一整套的生肖金裸子，皇上若是不信，大可以回去看。”

却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，抓着椅子的大手青筋凸起，可即便他如此用力，身体却仍旧在不受控制的颤抖。

好你个师久久，拿朕当筹码去讨好后妃……你还真干得出来。

你知不知道这是叛主？！

六年前悔婚，六年后出卖……

好，师久久，你很好，朕真是瞎了眼，竟然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！

他气的眼睛猩红，迟迟没能说出话来。

顺妃在这份安静里也逐渐心慌起来，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，一旦玩不好，极有可能再无翻身之地。

可皇帝不喜欢她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排斥，若是她和其他后宫女子走一样的争宠路子，那注定是不通的。

她要让皇上看见她身上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东西，她不仅有女人的温柔妩媚，还有男人的忠肝义胆。

可却衍的反应也着实让她忐忑，他会吃这一套吗？

她等了又等，上首始终没有动静，她按捺不住偷偷看了一眼，却是一仰头就对上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。

明明这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，可顺妃此刻从他身上感受到的，却是全然的危险和排斥。

她畏惧似的低下了头，浑身跟着一颤，这次不会失策了吧？

不可能啊，有着六年前的旧怨在，加上眼下的又一次背叛，再深的感情都不可能容忍的。

她实在拿不准却衍的态度，心脏越跳越快，也越跳越乱。

“孟于方，传朕旨意。”

却衍陡然开口，顺妃不受控制一哆嗦，一时间竟紧张的连呼吸都忘记了。

可却衍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情绪：“顺妃王氏，秉性柔嘉，持躬淑慎，可堪内用，着令其暂掌宫务，为朕分忧。”

顺妃一愣，随即铺天盖地的惊喜涌了上来，她连忙磕头谢恩。

却衍冷冷看着她：“顺妃，莫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，这后宫一定要风平浪静。”

顺妃下意识答应，却不等再说点什么，却衍就抬脚走了。

等他彻底不见了影子，藤萝才激动地爬过来：“主子，皇上竟然把掌宫的权利给您了，悦嫔惠嫔打破头都没抢到呢，咱们以后的好日子要来了。”

顺妃跌坐在地上，刚要笑一声，却陡然回过神来：“不对，皇上刚才的话……”

她脸色瞬间复杂起来，再不见刚才的喜悦。

藤萝有些茫然：“主子你说什么呢？什么不对？”

顺妃脸色沉郁下去：“我还是低估了她在皇上心里的位置。”

藤萝听得云里雾里：“主子，您在说什么呀？”

顺妃苦笑出声：“还能是谁？师久久啊，失策了，本以为这次能一举拿下皇上的心，现在看来，适得其反了，皇上现在，只怕是厌恶我至极。”

“怎么会呢？主子你想多了吧？”

顺妃看向那盏狼狈歪倒在桌上的茶盏，苦笑一声：“怎么会是想多了呢？罢了，就算是讨厌，也比漠视的好，收服男人这种事，总得慢慢来。”

现在最紧要的，还是却衍会怎么处置师久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