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主还是心软的。

她给我指一条明路：「这三人里，兰陵帝君是最心善的，你现在就收拾包袱去含光台做个洒扫女仙，求他庇佑吧。」

「我不要！」我硬气道：「我夷色这辈子绝不靠男人！」

公主抬脚：「那你放开我。」

「但是可以靠女人！公主救救我呜呜呜呜……」

我在太清殿躲了十日。

这十日里，千年也不曾踏足太清殿的兰陵帝君，在公主这里喝了三回茶。

吓得我房门都不敢踏出半步。

司命啧啧称奇：「帝君他老人家，究竟是想与你再续前缘，还是将你带回去教训一顿啊？」

「当然是教训我了！要是帝君对我始乱终弃，我非得将他的出浴图免费送不可！」

想起我干的那些缺德事，司命与我一同叹气。

我与谢云归的孽缘，要追溯到我下凡第五年。

那时我尚未恢复记忆，只知道自己是太常卿的老来女，被宠得无法无天，第一次见面便要他跪下给我当马骑。

他没应，从草丛中捡起我发脾气扔出去的鲁班锁，三下两下便解开了。

我看得两眼发亮。

他晃了晃手上木条：「想学？」

「想！」我跑过去拉他的袖子，露出一个自认玉雪可爱的笑容。

他：「那你跪下来给我当马骑。」

我：「？」

这我能忍？

转头便去找我爹告状。

我爹气势汹汹地去给我撑腰，谁知这小子竟是御史大夫的嫡子——他爹的官职比我爹还高了一级，更遑论御史大夫身负监察百官之职。

最终的结果是，我爹被御史训，我被谢云归训。

我不服。

事实证明，即便没有记忆，我也没有失去作为一只狐狸的野性。

我上蹿下跳地给谢云归找了许多麻烦，可这人不但脑瓜子比我聪明，心眼子还比我黑，每次找他的麻烦，最终被麻烦的都是我自己。

短短半年光阴，我服了。

我从谢云归的死对头（自封）变成了他的小跟班，而这人在驯服我之后，开始跟我——讲道理。

他说：「明月奴，不可蛮横无理。」

于是我被压着，去给那些被我欺负过的贵女、郎君乃至婢女仆从请罪。

他又说：「明月奴，读书方能明理。」

于是每日天还未亮，我就被婢女从被窝里挖起来，背着个小书袋去隔壁御史大夫家读书。

大儒教谢云归，我则搬着个小板凳坐他旁边描红。

他还说……

「你还想干什么！」十四岁的我鬼哭狼嚎。

他笑着拂去我头上落花：「明月奴，嫁给我。」

我呆愣：「为什么？」

「不嫁给我，你还想嫁给谁？」他反问。

我想了想，确实，嫁给一个熟悉的人，总比嫁给一个连样貌都不知道的人好。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一个长得丑的人的。

于是我笑得甜美：「好呀，云归哥哥，我非你不嫁……婚后能不能天亮了再起来读书呀？」

十四岁的我与谢云归互许终身，可十五岁的我，登楼看烟火时，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，不慎跌落城楼。

年前刚与父亲从边塞回京的小将军飞身而起，在半空中接住了我。

漫天烟火中，他眼中冷冽稍有融化：「你是哪家姑娘？」

「……」

「夷、夷色！」

一个女仙慌慌张张地闯进来：「魔族嬴照来了，被天兵拦在了天门外——但可能拦不了多久，公主叫你赶紧跑！」

我跳起来就跑。

可跑出去不过几步，便被人提住了后颈。

「明月奴，」身后的人阴恻恻地：「你跑什么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