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谌离开后，季莞尔睡得也算是安稳。

也许是重生知道白玉书还活着，没有再做可怕的噩梦。

翌日，季莞尔被楼上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吵醒，翻了个身，睁开眼睛，也没有了困意。

死前化疗的那几个月，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。

在每个夜晚，都被蚀骨的疼痛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，头发也掉得很厉害。

她从不知道原来化疗，能掉那么多的头发。

上辈子的时候，她很爱睡懒觉，有起床气，睡不好被吵醒就会发脾气。

但现在被吵醒，季莞尔奇异的发现，她并没有什么感觉。

她拿起小灵通看了眼时间，才八点过一点。

吴妈知道她有睡懒觉的习惯，一般也不会上楼来打扰她。

季莞尔放下手机，强迫自己闭着眼睛又眯了会儿。

顾谌是个很多疑的人，她的变化不能太大，否则会引起怀疑。

等醒来已经十一点多，季莞尔起床，在洗手间刷牙。

吴妈敲了几声门，抱着晒好的被子走进来，“大小姐，中饭已经做好了，可能要等会儿，顾少爷要回去一趟，等会在过来跟你一起用餐。”

季莞尔一边刷牙，一边点了点头。

用清水洗了把脸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年轻稚气，皮肤像泡在牛奶里的软豆腐，真正的肤如凝脂。

死前的形如枯槁恍然如梦，她的手不自觉抚上脸。

其实她长得并不差，凤眼明眸，那双眼睛面无表情的时候，看起来带几分无辜，任谁都能欺负的模样，单纯无害。

她前生的性格，现在想来挺让人讨厌的，就是别人的口中那种，刁蛮任性绿茶的千金大小姐。

凭着季海生独女的身份，想要什么，就能得到什么。

包括……顾谌。

“知道了。”

今天不用出门，季莞尔就穿了件粉色碎花长袖长裤休闲的睡衣，披着微卷的长发，去了楼下。

季莞尔走到冰箱前，给自己倒了杯牛奶。

玄关处，正听见熟悉有说有笑的声音传入耳中，除了他们还会是谁？

季莞尔抬眸看了眼门口，顾谌身后跟着白玉书，今天他们是特地穿了情侣装？

向来穿深色系的顾谌，今天却穿了件白色外套。

出国治病的这些年不见，白玉书真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。

一身白裙，纯洁无瑕，像是不食人烟烟火的仙女，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一般，被顾谌放在心尖上那么多年，也是情有可原。

可是…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。

可能还没从顾谌妻子身份中走出来。

季莞尔仅仅看了一秒，便收回了视线。

顾谌轻声地附在白玉书耳边说：“没事，去吃饭吧。”

白玉书撩了下耳边的长发，手足间有些无措，点了点头，手里拿着礼物，走到已经坐在餐桌前开吃的季莞尔身边，把礼物递给了她：“这是我回来给你买的礼物，希望你会喜欢。”

季莞尔弯眸，莞尔一笑，“谢谢，快坐下吃饭吧。今天吴妈做的饭菜不错。”

可能白玉书也没想到，季莞尔竟然也会对她有好声好气的时候。

要是放在以前，季莞尔早就把东西甩在地上，抓着她的头发，让她滚出去，然后这时候顾谌就会出手阻止，带白玉书离开。

而上辈子这个时候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，甚至抓破了白玉书的脸。

那个时候，顾谌是怎么骂她的呢？

时间太久了，季莞尔不太记得起来，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。

白玉书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顾谌，顾谌神色不动，面上没有什么情绪。

男人从容的将手里的碗给白玉书递了过去，淡声道，“吃饭吧，一会儿带你去看看有什么要买的东西。”

白玉书乖巧的接过，嗓音细细的，“其实也没什么好买的，顾哥哥我知道你忙，你不用管我，你尽管做自己的事吧。我在家等你下班回来接我就好。”

顾谌给她碗里夹了菜，“没事，我请了假。难得陪你一天，以后可能没多少机会。”

他们坐在一起，季莞尔独自坐在对面。

对于他们的谈话，季莞尔丝毫不感兴趣。

季莞尔点头吃着饭，碗里多了块可乐鸡翅，是顾谌夹过来的，“今天真的不跟我们出去？”

我们？

顾谌把自己跟白玉书归一起，叫我们，而季莞尔在他们眼中永远都是个外人。

跟他们出去，做什么？

当电灯泡嘛？

这辈子，她给自己定的目标，第一条，就是远离顾谌！

所以，季莞尔拒绝了。

季莞尔微微一笑，轻快的说，“不用了，我还要复习。”

她吃的本就不多，抽了张纸，擦了嘴，站起身来，就往楼上走去。

背过身的那刻，脸上的情绪，也一点点瓦解。

顾谌，前生是我太过执着，把你看的比我的命还重要。

企图用婚姻把你绑在身边，是我错了。

这辈子，我放过你，也放过我自己！

我祝你们往后余生，平安喜乐，幸福美满…

季莞尔坐在书桌前，没有拆开白玉书送的礼物。

里面的东西，就算不拆她也看过了，是个水晶发夹，还是施华洛世奇。

在2000年，平均薪资只有几百块的年代，算是很稀奇的东西。

她不喜欢戴首饰，戴了首饰，总觉得自己被一条铁链拴住了自己。

也许是心理作用，让她很不舒服。

季莞尔把礼物收进了书桌的柜子下面。

翻出高三的数学复习册，这些题目对她来说并不难，书页很新，一看就是不经常翻。

以前季莞尔的成绩在班里也是吊车尾，后来为了能够考上大学，她就让顾谌做她家教老师，除了上班之外，让他来辅导自己课业。

别看顾谌的学历只有初中文凭，但是他精通五门国外语言，他所学的知识，全靠自己日积月累自学而成。

他学习的能力要是放在她的学校，顾谌简直是逆天的存在，就算是帝都市状元估计也不在话下。

像顾谌这样聪明又努力的人，永远都能够创造奇迹！

倒也不怪，季海生能够看得上顾谌！

不过，季海生从来不会关心她学习上的成绩，比起学业，季海生更注重的是，她在兴趣班的表现。

季海生把她当做名媛千金来培养，让她学习各种舞蹈课，钢琴课，高尔夫，烹饪，还有刺绣，她会的很多，这些也是季海生抓她最严的课程。

毕竟他都打算好了，等到她二十岁就把她嫁给门当户对，最有价值的合作企业伙伴，达成两家的商业联姻。

在他眼里女子无才便是德，始终都是要嫁为人妻，嫁为人妻后，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，不需要抛头露面。

只需要服侍，笼络好丈夫。

季莞尔看着窗户外，一辆黑色轿车行驶出大门。

看样子他们离开了。

季海生还要三天才回来，接下去这些天，是她难得不多，自由的时候。

丢掉手里的书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，她不想在被季家条条框框所束缚。

匆匆走到后院的花园里，这里种了棵枣树，听吴妈说是妈妈怀她的时候活着种下的，现在已经长得比围墙还要高，一根树枝比手臂还要粗，弯弯曲曲伸到了隔壁的别墅里。

这里的别墅区，都是连着的，墙边种了几棵树勉强隔开视野。

现在树上的枣子长得正好，季莞尔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爬到树上，然后一边看着风景，一边吃着枣。

季莞尔还是太高估了自己，徒手根本就爬不上去，她只能搬来梯子。

坐在围墙头，枣树枝叶茂盛，遮住了她的身影。

摘下一颗比一颗红色的大枣，随手擦了几下，丢进了嘴里，晃荡着脚，十分地惬意，她感觉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过自由，闭着眼睛享受着吹来的微风…

清晰的感受着，自己还活着。

这时，隔壁别墅里传来了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，还有少年发怒的声音：“出去，都给我滚出去…”

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，季莞尔抬头看去，一个拐杖从里面丢了出来。

“阿树，妈妈是为了你好，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？你一直在家里不出门，妈妈真的很担心你。”

“什么为了我好？不过就是嫌弃我是个累赘，我死了不是更好…你们就不用操这么多心，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废物身上。出去…全都给我滚出去！”

“阿树…”

“我让你出去，没听见吗？”少年怒吼着声音。

女人妥协的说道：“好…妈妈出去，你不要伤害自己。”

这里住的是谁？好大的脾气。

她回忆了下，季莞尔记得，她割腕的半个月后，顾谌送她去医院复查，回来时，季莞尔正好看见隔壁停了辆救护车。

医护人员抬了一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出来，人已经死了，也是跟她一样，割腕自杀的。

他比较惨，死在浴室两天两夜才被发现。

听吴妈说，自杀的少年，是帝都豪门世家江家的未来继承人，江裕树，因为小时候出了场车祸，双腿残废，导致后来整个人都陷入了阴郁中，闭门不出，从而患上了精神疾病。

江裕树本就有自杀的倾向，只是前几次比较幸运而已，被救了下来。

年纪轻轻的十八岁就死了，太可惜了！

季莞尔从树上摘下一颗枣子，从破碎的窗户里丢了进去…